巨星傳-瑪蓮德列治傳

1, 瑪蓮‧黛德麗 - 柏林初露頭角
2, 撲朔迷離私生活
3, 瑪蓮黛德麗與約瑟夫史登堡
4, 成為全美收入最高女星
5, 瑪蓮黛德麗:銀幕第二春
6:戰時的瑪蓮黛德麗
7, 由銀幕轉向舞台
8,瑪蓮黛德麗-最後一幕

3, 瑪蓮黛德麗與約瑟夫史登堡

拍完金髮維納斯(Blonde Venus),瑪蓮準備收拾行李回德國。因為她在過去不到三年時間內和史登堡Josef von Sternberg 拍了五部片,一部比一部差,因此派拉蒙計劃安排另一位導演為她開拍新戲。但瑪蓮堅持不肯換導演,否則就回德國去。然而史登堡認為公司是對的,因為他看不出再與瑪蓮會有什麼好成績。另一方面,Rudi 也由歐洲打電話來說,此時去歐洲不是時間,因德國政治局面已十分混亂,誰也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麼事。瑪蓮於是打消去意,轉而和女兒到紐約去渡假。

        紐約回來,她搬出了原來的住處,因為那些鐵門窗提醒她綁架事件的陰影。這次她租了Santa Monica 海邊一座希臘式白色住宅,這是報業大王William Randolph Hearst (赫斯特報系老闆) 為女星Marion Davies 建的一大排豪宅中的一間客房而已,但也是一棟四周有白牆的獨門獨院住宅。

        這時派拉蒙交給她的新劇本是Song of Songs,她看了認為完全無稽,並且不滿導演人選不是史登堡,因此拒絕去公司報到。公司就告她違約,並要她賠償十八萬元損失,此外還要法院下禁制令,禁止她為其他公司拍片。

        她在紐約時,史登堡到中美洲一帶,企圖拍一些颶風的影片,做為將來拍片時用。但他在當地等了許久,都沒有颶風蹤跡,因此又回到好萊塢。這時他開始考慮自己與瑪蓮間的關係。在事業上,他們的合作已陷入瓶頸,他不能預見有更大突破。在私人關係方面,Marlene 使他痛苦,特別是她的水性楊花使他痛苦萬分,他若聰明,應及早脫身。

        因此他勸瑪蓮接納公司的劇本,並建議她選擇派拉蒙的Rouben Mamoulian (魯賓‧馬莫里安)導演,說他`有才氣、又是君子'。在他導演之下,她可以有好的成績。而他自己,則準備去德國和UFA 合作拍片。

        沒有史登堡在身邊,她找了嘉寶的經理人Harry Edington 做經紀,因為她不能自己拋頭露面的與人談合約。Edington 也認為她唯有接受公司劇本一條路,否則她不僅失去三十萬元片酬收入,還有可能敗訴而要賠錢。他勸瑪蓮接受派拉蒙提出的五年新合約,並將她的片酬提高到每週四千元。

 

        在這段不拍片的日子,她結交了一名同性密友Mercedes de Acosta,也就是嘉寶的同性戀人。瑪蓮是在米高梅製作總監桑堡Irving Thalberg 家中一次宴會中見到她,也許因為久聞她是嘉寶的蜜友,Marlene 也立即對她產生興趣。

        據說那天Mercedes 在桑堡家中廚房中暗泣,因為那時正是個性陰晴不定的嘉寶和她吵翻後自己跑回瑞典之際。熱情的瑪蓮聽說後立即決心要好好`醫治這一顆受傷的心'。第二天,她就捧著一束白色玫瑰花去造訪Mercedes。

        Mercedes 後來在回憶錄中記述那天的情景:Marlene 穿著男式西裝及長褲,到來敲她家大門,她的開場白是:「請原諒我的冒失,昨晚我就注意到妳,也想認識妳,但我在這裡認識人不多,也沒有人介紹,我只有自己來了.」瑪蓮握著她的手說:「我們不談電影,我只想告訴妳,妳看起來太瘦了,臉色太蒼白。昨晚我看妳好傷心,我看了都難過。我也很寂寞,妳是第一個吸引我的人....」

        那天瑪蓮就在她家待了一天。她充當廚子,煮了許多東西給她進補。她並天天送花去她家,有時一天兩次。結果Mercedes 家中花瓶都不夠用,她又送花瓶去,整個房間像醫院。

        在她們交往期間,雖然是幾乎每天見面,但在半年多時間仍然互相通了幾十封信和數十封電報。在瑪蓮給Mercedes 的第一封電報中,她說自從認識了Mercedes 之後,好萊塢頓時成為有意思的地方,她也改變主意暫時不離去了。而Mercedes 為了回報瑪蓮的愛,也派信差每天送情書給她,有時一天多至三、五次。情書中她稱呼瑪蓮為`親愛的情人'、`可愛的愛人',她自己的下款則為:`白色王子'、`熱情的拉丁人'。這些信瑪蓮都寄去給Rudi 存檔,留作資料。至於在女兒面前,她裝著和Mercedes 只是普通朋友關係,以免女兒起疑。但在其中一封信中她卻對Mercedes 說,希望女兒能“逐漸認識妳,將來長大之後她會像我一樣的愛妳”。

        正在她們難解難分之時,史登堡回來了。有一天瑪蓮寫信說Sternberg 那天要見她,因此她不能和她一起晚餐,叫她自己吃了,自己先上床等她,她一定會“儘快前去會她,絕不多耽誤一分鐘時間”。

        瑪蓮和Mercedes 的交往是公開的,這在當時算是相當大膽的行為。因為既使是好萊塢,同性戀行為在當時仍是見不得光的,像嘉寶就不敢如此公開和Mercedes 搞同性戀。那時許多同性戀者都要假裝是正常人,甚至與異性結婚。有些還去看心理醫生,以`矯正'自己的性向。而瑪蓮並非真正同性戀者,反而是她公開的享受同性愛情生活。

        不過Mercedes 一封封熱情洋溢的情書很快就使她受不了,很多時她原封未拆的就寄去給Rudi。對於Mercedes 要求她的專一,她也無法做到。因此她一星期中分出幾日陪伴Mercedes,午餐、或在家中煮東西、或靜靜的看書,其他的日子她就堅持和別人在一起。

        Marlene 的女情人很多,原因是她和人同性戀的目的並非找一個真正的戀人,而是志在好玩。除了Mercedes 之外,她大多數的女情人都是雙性戀者,常是玩過就算,也不傷感情,因此她對Mercedes 的`纏人'就感到受不了。據說當時在好萊塢,她經常向其他女星挑逗,派拉蒙公司幾個女星就近水樓台的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好像Claudette Colbert、Lili Damita 都曾和她玩過。那時影城中人叫她那一圈人為`瑪蓮的針線俱樂部'(Marlene's Sewing Circle)。不過也有許多女星拒絕她的挑逗,例如她最欣賞的梅蕙絲Mae West,就說她`愛男人都來不及',此外Carole Lombard、Frances Dee 也婉謝了她的抬舉。

        那時她和法國男星雪瓦里耶Chevalier 分手了,原因是她經常著男裝與Chevalier 出遊,Chevalier 不滿,要她穿有女人味的衣服,她拒絕,因此兩人停止做戀人,但仍維持朋友關係。此時她又交了好幾名新戀人,她女兒Maria 說,她母親很有本事,她能使她的情人們彼此都成朋友,她就可以同時周旋於眾男友之間而沒有麻煩。唯一會吃醋的是Mercedes,因此她就儘量使其他的情人都不與她打照面。

        奇怪的是,雖然情人無數,瑪蓮卻是對`性'這回事沒什麼興趣。她常說:“性是女人為了得到愛情而必須忍受的附帶犧牲”。因此她總說她喜歡性無能的男人,因為“沒有性生活的壓力”。她不斷找尋新的戀人,並非尋求長久的愛情和承諾,只為享受那羅曼蒂克的感覺,和被人擁抱、被人愛,據她自己形容就是`cozy'的感覺。

        Maria 又說,在她小時,她母親從不准男人留宿。她的男友想留在她家吃早餐,都要回家後梳妝整齊,然後再來造訪。原因可能是不想給女兒一個印象,她每晚都和丈夫以外的男人在一起。另外也可能是她怕懷孕,因為她在每次性交後,都要沖洗自己。她有一套沖洗工具是隨身不離的,而她用冰水及白醋清洗的工作,也確保她多年沒再懷孕,(只在後來失敗過一次)。也因此她更喜歡同性戀的男人或性無能的男人,因為“妳可以跟他們睡覺而不必擔心”。

 

        連著拍了幾部賣座的電影,瑪蓮的巨星地位已經穩定。在影迷心目中,- 特別是男性的影迷,她是`完美女人的典型'- Femme Fatale。在當時眾影星中,兼具美麗、高貴、性感和冶蕩於一身的,除了她之外,似乎沒有第二人選。當時一名著名的專欄作家C.H.Rand 就曾這樣述說他自己的看法:

「我極願意走十里路,或是在大風雪中開車五百里路,去看一部Marlene Dietrich 的電影。我知道,我要看的不是Marlene 這個人,我是由別的藝術家的眼中去看Marlene。我是經由Josef von Sternberg (史登堡)的眼睛去看她,經由一群有天份的攝影師、藝術指導、服裝設計等人的眼中來看Marlene Dietrich。在銀幕上,一個又一個鏡頭都是完美無缺。....Marlene 是一個神話、一個象徵、一個慨念,由於她代表那個完美的慨念,這也是我要去看的。像所有男人一樣,在我潛意識中一直在尋找一名完美的情婦角色。我心目中的完美情婦不一定要是大胸脯的熱情女子,我要的女人是熱情而不粗俗,而且要有幽默感、能夠與我做心靈的溝通。我知道要一個熱情的女子又同時有頭腦是不容易的,要再有幽默感就更困難,然而我在銀幕上的Marlene Dietrich 的身上都找到了。....你只要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有智慧、看她的嘴就知道她有幽默感.」

        至於瑪蓮她自己,還有史登堡、和派拉蒙公司,這時都不自覺的在培養Marlene 的神秘感,使她不再只是美麗和性感,還要添增一層神祕的面紗,因此史登堡甚至禁止她在拍照時露出笑容。他很清楚,影星就如商品,包裝是最重要的。

        但在這個神秘的面具之後,她卻是一個愛做家事、愛服伺人的女人。她最開心的時候也是她在廚房中時,她不僅愛烹飪,更喜歡跪在地上刷洗地板。週末造訪她家的人經常會看到她束起頭髮、身穿圍裙在洗洗刷刷。她又喜歡伺候人,特別是有病痛的人,一聽人有病,她必帶著藥丸、湯水趕去慰問。一個英國窮小子,跑到好萊塢闖天下,毫無表現。瑪蓮只在宴會中見過他一次,現在聽司機說他病了,就叫司機開著她新購的豪華Cadillac轎車、帶著湯水、藥、香檳酒和魚子醬去探視。她使這個年輕人很快好了起來,並體會到在影城這個十分現實的地方也有濃厚的人情味。這個年輕人就是後來走紅的英籍演員David Niven (大衛‧尼文)。

        有一次她向記者說,如果能自由選擇,她會選擇做護士:「照顧人、使人好過些,那種感覺是最好的。」她就是這樣一個多重性格,極端矛盾的人。

        這段期間,Rudi 帶著Tamara 到加州來,這還是Tami 第一次到美國。Rudi 經常往返歐美,一方面向公司報到,一方面也為妻子瑪蓮整理她混亂的財政狀況。Rudi 較有商業頭腦,她樂得將一本爛賬交給他。Rudi 在時,Chevalier、Mercedes 等人都常來訪,他們幾人也經常一起吃飯、打網球。球伴之一是瑪蓮的新戀人- 網球教練Fred Perry。

 

        恢復拍戲後,她又是早上五時就要起身,六時前去片場化粧。Song of Songs 講述一名鄉下孤女到柏林去幫姨媽開店,受一名雕刻師的引誘,為他一個叫`所羅門之歌'的雕像做裸體模特兒。她愛上了雕刻師,但他卻嫌她出身不好,反而將她介紹給一名變態的老地主。嫁給地主後,她頻受虐待,於是暗中與一名騎師相戀,並燒毀地主的城堡,然後逃走他鄉淪落為歌妓。後與雕刻師重逢,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愛她的,於是向她懺悔。兩人終於團聚,重唱所羅門之歌。

        這部電影也給瑪蓮增添了一名新情人,乃Song of Songs 的男主角Brian Aherne。他是出身舞台的英籍演員,這兩個條件都使Marlene 對他產生好感,她還多次問他:「你一個舞台名演員,為什麼來拍這部破戲?」其實據說Aherne 也是因為久仰瑪蓮豔名,特意爭取這個角色,以便與她親近。結果他沒有落空,片子還未開拍,他已成為瑪蓮的入幕之賓。自此Aherne 成為她家常客,取代了史登堡的地位。但當Rudi 在時,他卻不肯來,他還不慣於與`情人的丈夫'打交道,亦欠缺這種歐陸式的開放。瑪蓮禁不住向女兒報怨:「這些男人怎麼不都像妳爸爸﹖為什麼都要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

 

        過去當她拍史登堡的戲時,他幾乎每天都到她家來將劇情解釋給她聽,因此她從來也沒有一本完整的劇本。現在導演是馬莫里安Mamoulian,她必須依照片場規矩,每天自己讀劇本、記台詞,這已使她不開心。此外她又不習慣馬莫里安的拍片方式,因此當第一個鏡頭拍了五、六遍仍不成功時,她對著麥克風輕聲的說:「Jo,你在那裡?」這使片場中立即沉寂下來,人人靜待事態發展。但馬莫里安是一個相當有風度的導演,他只如常的叫:`Cut',然後說:「我們再試一次,好嗎?」才消除了片場中的緊張氣氛。

        在那時,片場工作人員如:燈光、攝影、音響等,多數是跟導演。因此現在導演換人,這些工作人員也都是新面孔。瑪蓮對他們的工作結果不滿意,她打電報給在德國的史登堡,抱怨說現在拍出來的毛片很差,「我看起來像新人,雖然美麗,但毫無神秘感,有時還胖得要命。他們根本不懂拍,怎麼辦?」史登堡聽了自然十分得意。他打電報回來,叫瑪蓮把過去拍的片子放給新的燈光及攝影師看,讓他們學習最適合她的打燈方式。但瑪蓮自知她沒有權力、也叫不動這班人去看史登堡的`傑作'。於是她訂了公司的試映室,將Morocco 及Shanghai Express 一遍又一遍的看了一整天,注意及研究每一個鏡頭的燈光方向及位置。

        第二天一早,化好粧到攝影棚後,她立即朝著打燈光的,一個一個放出指示,叫人把燈拉上拉下的,一一安放到她認為適當的位置。由於她指揮若定、又有權威,因此人人都聽她的指示。當導演將開麥拉定位後,鏡中反射出一個神奇又美麗的新面孔,在場眾人都拍手為她歡呼,她也高興的向大家道謝。從此她成為打燈及攝影專家,沒有一個人不尊重她在這方面的知識。據說她只要舔舔手指,朝燈光一指,經由感受到的熱度,就可以知道燈的距離是否適當。這方面很多導演都不及她。結果她成為好萊塢燈光及攝影協會的榮譽會員,這表示連行家都承認她在方面的專業知識。

        瑪蓮由史登堡那裡學到的打燈方式,就是在頭頂上方打一個主燈,這個稍為偏右的高燈可以製造她要求的效果:突出眉骨及顴骨。然後她將一個活動大鏡放到身邊,直到她在大鏡中看到她自己鼻尖下方出現一個蝴蝶狀的黑影時,她才滿意。今天看她的電影和宣傳照,都可以在她鼻尖下方見到這個黑影。而這種獨樹一格的打燈方式也成為後人學習的對象,英國歌星Boy George、還有美國的瑪當娜Madonna 在拍照時也都要求用這種方式。

        馬莫里安和史登堡完全不同典型,他的穿著考究但舒適,他也從不在片場中高聲叫罵,既使對工人說話,也帶個`請'字,因此他對瑪蓮的逾權亦不發怒。幸虧瑪蓮亦不志在奪權,她只希望自己在鏡頭中更美麗,目的達到後即恢復原來的態度,成為一個`聽話的演員'。這是她在好萊塢一直有的聲譽,由於她的聽話、順服,大多數的導演都樂於與她合作。

         Song of Songs 上片後,票房及口碑都要比上一部片好,因此派拉蒙急欲與她簽長約。但她計劃立即回德國,一方面想家,一方面也因為她與柏林一唱片公司簽約,要灌一張唱片。然而Rudi 來電,德國局勢仍不明朗,除了勸她不要冒然前往德國外,最好先與公司簽約,有一紙美國合約,將來離開時,才不會受阻橈。於是她接受Edington 的建議,與公司續約。除了片酬再度提高外,她還有選擇劇本及導演的權力。

        在合約簽署之後,Rudi 又來電報,原來德國情勢更形混亂,公共場所(包括酒吧、電影院) 全都關閉。Rudi 叫她打消去柏林的計劃,不如前去法國。至於灌唱片,在巴黎錄也是一樣。

        德國的納粹政府曾多次爭取瑪蓮和Rudi 為祖國工作。在1933年,納粹公開宣佈要將所有公私機構的猶太人一律開除,而UFA 中,多數製片、導演、及編劇都是猶太人,包括:Erich Pommer、Max Reinhardt、Fritz Lang、Billy Wilder (比利懷德) 等,因此德國製片業頓時成真空狀態。於是有人找Rudi 回去主持德國電影事業,Rudi 藉口要與律師談細節,立即將銀行中所有存款取出,連夜開車返回巴黎住所,並即通知瑪蓮,叫她千萬勿返德國,以免進入虎口。與此同時,納粹也下令禁演瑪蓮的Song of Songs,表面上的理由是`太過煽情',事實上則因為這部影片是由`猶太人寫的小說'所改編、又由`猶太人控制的好萊塢'所製作。

        史登堡本來在德國,希望能與UFA 合作拍片,也因為納粹的反猶太政策倉促離開。他在1933年四月回到美國後,希望加入MGM。但對方堅持她帶瑪蓮一起加盟,因此只有作罷,重回派拉蒙。他看過Song of Songs,認為自己可以拍得更好,乃決定再與瑪蓮合作。

        這次回來,他發現自己仍深愛瑪蓮,而瑪蓮也決定`原諒'他曾拋棄自己,兩人重修舊好。Brian Aherne 已在拍完Songs 之後立即束裝返回英國,參加一齣舞台劇的演出。而瑪蓮也將前赴歐洲,答應他屆時和他相會。

        她在五月間帶著女兒和Resi 乘火車到紐約轉德國郵輪Europa 號前往法國。出發時她穿著白色男人西服,並準備穿同樣服裝抵達巴黎。但Rudi 拍來電報說,巴黎市政府將禁止穿男裝的瑪蓮進入巴黎,為此Rudi 必須另外在巴黎市區外的地方為她訂旅館。瑪蓮沒有為此而不快,因此有人說這件事純粹是她自己搞出來的宣傳。

        雖然住在巴黎市外,但她經常是在巴黎購物、吃飯、看戲。還沒忘了此行主要工作:為Song of Songs 配上法語,及灌一張德文唱片。由於納粹的反猶太政策,過去在柏林為她作曲的音樂家差不多都來到巴黎:Mischa Spoliansky、Friedrich Hollander、Peter Kreuder 等。瑪蓮不但與他們一起工作,並成為他們的庇護所。她同情他們的處境,並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

        瑪蓮此時決心申請入美國籍,但她持的德國護照已快到期,她必須去巴黎的德國使館申請延期。德國大使及四名官員一起見她。他們除了勸她勿入美國籍外,還轉告`上層'的意思,要她回國去當電影皇后,屆時德國方面一定隆重的歡迎她由Brandenburg 大門進入柏林市。她笑容滿面的說沒有問題,不過她有合約在身,若拍片一定要由史登堡先生執導,如果對方同時邀請他也回去,她必樂意效勞,希望這番話使對方知難而退。當她起身離去時,那名大使還向她保証,只要`元首'一句話,她的願望都可達到。她仍是笑容滿面的走出使館。第二天,使館將延期好的護照送到旅館。

        在巴黎的時候,Brian Aherne 來訪,並與瑪蓮和Rudi 等一起晚餐。事後Brian 不告而別。瑪蓮心中納悶,兩天後收到他由倫敦寄出的信,原來他受不了和情人的丈夫一起。他說他見到Rudi 是如此一個翩翩君子,處處顯示以妻子為榮。他又見到瑪蓮依偎在Rudi 身邊,像一對恩愛夫妻,心中更覺受不了。Aherne 並請求瑪蓮為他解開這個心結,因為他仍深愛著她,不希望就此分手。瑪蓮將信唸給Rudi 聽後,隨即打電話到倫敦,叫他不要孩子氣,勸說一陣之後,Brian 接受了她的解釋,不久又去巴黎,和Rudi 及Tamara 等又見面。

        由於歐洲局勢,瑪蓮這次又要母親跟她回美國定居,但她母親執意不肯,她只有到奧地利一間小旅館中去與母親、姊姊Liesel 還有姊姊的兒子見面。她母親不肯離開德國有可能因為捨不得大女兒、或者捨不得柏林的產業、也可能她一直不同意瑪蓮從事電影這一行,不過更可能因為她根本上是同情納粹的。基本上她是一個理智的女人,和女兒及外孫女見面幾個鐘頭就分手,然而她並沒有難捨之情。

        這次見面僅半天時間,隨後Rudi 就送他們上火車回德國去了。當天晚上他們由這個小鎮到維也納。

        維也納是Marlene 成名的地方,她熱愛這個城市。這裡也是全世界做男人禮服手工最好的地方,她每次到歐洲,必來此做好幾套男裝。這次她仍到常來的The House of Knize,花了一天時間選料子,一天時間量身,然後就等試身。瑪蓮每次來歐洲都大批採購,一方面是為自己添裝,一方面也為未來新片準備服裝。這方面的開支她從不計較,因為她懂得包裝的重要,到今天她能成名,包裝之功不可沒。而她的電影一律是Marlene Dietrich 的電影,不論男主角是誰,都遮蓋不住她的光茫。既然是她的電影,她投資一些服裝絕不吃虧。

        等試身的時間,他們吃飯、看戲、聽音樂會。有一天Rudi 突然腎結石發作而臥病旅館,留下Tamara 照顧他,因此瑪蓮和女兒一起去看Hans Jaray 的舞台劇。他是奧地利當今最紅的小生,當他一出場,瑪蓮的目光就為他吸去,直向女兒說:「甜心,他真是美極了。那對眼睛,看,看那對眼睛.」一散場,她就帶著女兒到後台去,藉口女兒喜歡他,向他要簽名相片。當晚瑪蓮向Rudi 興奮的報告她的新發現:「他真是美極了,他的舉止、他的衣服、一切都那麼完美。還有那眼睛,你知道我是不喜歡男人黑眼睛的,但他就不同,真是美麗,...」隨後瑪蓮就和Jaray 同出同入,由於她的捧場,他也立即名聲響亮起來。後來還被形容是`柏林的Noel Coward'。許多人說,瑪蓮有這種認人的天份,許多人經她一捧就會走紅。

        結束維也納之旅,一行人又回到巴黎,這次市政府取消禁令,允許她住在市區內,因此她更樂不思蜀,而Hans 也在這裡等她,史登堡一封封電報也不能使她收心。

        最後瑪蓮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她心愛的法國,乘SS Paris 號郵輪回到美國,史登堡和過去一樣到Pasadena 車站去接她。這回他為她找找的房子位於好萊塢最高尚的Bel Air 區,介於Santa Monica 及比華利山之間。那棟房子被稱為Colleen Moore House,因為最初是由這位默片明星住過及裝修,是一棟真正屬於大明星的豪宅。有奧林匹克水準的游泳池,泳池邊的更衣室就大到足夠一家四口住而綽綽有餘。到目前,她雖然年入數十萬元,卻沒有買屋置業的打算,連租房子都以月計,毫無任何長期的打算。

 

        一回到加州,她就全心投入與Travis Banton 設計新片中的服裝。The Scarlet Empress  (1934) 是俄國宮廷片,講述俄國女王凱瑟琳二世的故事。由於這是她第一次拍真正古裝宮廷片,服裝佔相當重要的地位。片中她有一套檢閱裝、一套結婚大禮時穿的禮服、還有一套舞會裝。她審閱Travis 設計的草圖,並參加意見,終於設計出那套著名的檢閱服:全部用藍色天鵝絨縫製,上面鑲了局部俄國貂皮,十分隆重、豪華。而舞會裝則用黑色天鵝絨,上面用絲線縫滿珍珠做為裝飾。至於結婚禮服則以銀色亮絲製成,上面繡滿發光的寶石。每一件禮服都有巨大撐起的蓬裙,更顯華麗。單由這些服裝就可以看出這是派拉蒙公司少有的A級大製做。

        這時候古裝片正盛行,米高梅的嘉寶剛拍完Queen Christina 瓊宮恨史 (1933),英國的 Elisabeth Bergner 也在拍一部凱瑟琳大帝The Rise of Catherine the Great ,因此瑪蓮和Travis 所設計的服裝一直保密,不想傳出去給人模仿。

        片中也有許多`千軍萬馬'的鏡頭,自然不是真的千軍萬馬,而是大批士兵騎馬進入宮廷之中。婚禮時,史登堡訂做了一張可容一百人坐的大長條桌子,上面擺滿全豬、全羊等食物。有些食物是假的,但也有真豬、真羊。需要極大的室內佈景才能拍攝,許多地方史登堡用鏡子作幻象,因此不用太多的攝製費,就有極為豪華場面的效果。

 

 

 

 

 

 

 

        The Scarlet Empress 片中有凱瑟琳小時候的鏡頭,結果用了她的女兒Maria 飾演。Maria 當時已九歲,但瑪蓮聲稱她只七歲,因此史登堡要她睡在床上,用被單蓋著。片中還有一名英俊的男主角,是凱瑟琳的戀人Count Alexei。史登堡一直找不到適當人選,於是大膽的使用一名從來沒有演過戲的人- 波士頓一名律師約翰洛奇John Lodge。洛奇身材高大,人又英俊,飾演英偉的Alexei 公爵十分恰當。史登堡選用一名圈外人來擔任一部大製作的男主角,似乎有意印証他的一句名言:「演員都是我的傀儡,我要他們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任我擺佈.」此外也因為有Marlene Dietrich 的電影都是`Dietrich 電影',因此男角不論戲份多重,都只能算陪襯,只要外型相稱就行了。

        這位洛奇出身麻省共和黨政治世家,祖父曾任美國參議員,他自己後來進軍美國國會任眾議員,及康州州長、駐西班牙及阿根廷大使等職。不過這是洛奇初入影壇的一部電影,他總共拍片不過十部,當作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一個小插曲。由於他沒有演過戲,他在片中與瑪蓮的鏡頭多數是分開拍,即使兩人談情的戲,也是各拍各的,史登堡可以分開教他。不過面對這樣一個人材,瑪蓮卻與他合不來,還說他是個`悶人',可算罕見。

        史登堡用許多默片手法拍這部電影,即是用攝影及佈景表達影片的氣氛。其中Catherine 結婚的戲就有幾乎五分鐘是沒有對白。瑪蓮穿著豪華的婚紗,鏡頭多次對著她的面部大特寫,有時甚至只是眼部特寫。她從來沒有那麼美麗過。有人說,看一部電影中女主角的特寫,就可以知道導演是否在與女主角戀愛。這部電影就充份顯示出親自掌握攝影機的史登堡是在對著瑪蓮一個人的面部做愛。

        事實上,導演與女主角之間的關係在拍這部電影前後是驚濤駭浪。因為在瑪蓮自歐洲回來後,她發現她的Jo 和他的秘書好了起來。她先是懷疑,然後她偵查,發現有一天那女人的車停在史登堡家門前過夜,她寫信給Rudi,訴說Jo 的背叛行為,以及她的震驚。

        他們冷戰到片子快開拍時才和好,史登堡自然賠了許多不是。但電影開拍後,他又恢復了他大獨裁的身份及脾氣,經常對著瑪蓮高聲叫喊:「Dietrich 小姐,妳能不能在妳那美麗的臉上做出驚喜的表情﹖妳不是擠牛奶的農家女,妳剛剛才獲得了王位.」要不就是:「Dietrich 小姐,妳在做什麼﹖妳在餐廳叫侍者嗎﹖這是皇宮的叫人鈴,讓我們至少做得像一點.」結果每一個鏡頭都要拍三十次、五十次,瑪蓮的面孔由白轉青、由青轉紫。

        瑪蓮認為史登堡是故意找她麻煩,因為他在吃醋。這一陣有好多原因令他吃醋。首先,隔幾個位置化妝間的賈利古柏Gary Cooper 整天來挑逗瑪蓮,最初只在她門前探一下頭,後來見她也笑臉迎人,因此做了入幕之賓。此外雪瓦里耶Chevalier 也是常客(雖然他們之間只是朋友),而de Acosta 也常來探班(雖然瑪蓮對她已沒有過去熱情),她又經常和維也納打長途電話,和Hans 談心。史登堡認為,他既然能為了她幾句話就放棄女秘書,她為什麼不能也相對的收斂一些﹖ (下:瑪蓮與史登堡此時的關係像是暴風雨般驚濤駭浪。)

 

 

 

 

 

 

 

 

 

 

        拍完後,史登堡進入剪接房做後期工作,瑪蓮每天送三餐到片場給她。她盛讚史登堡是天才導演,“一個鏡頭若拍一次足夠,絕不多拍,浪費時間”。事實上是,這部電影每個鏡頭都至少拍了十次以上,而很多時他都用回第一次拍的。如婚禮盛宴那一場,同一隻烤全豬抬上抬下的用了好幾天,最後都發臭了,坐在豬頭前的瑪蓮忍不住昏過去,還被史登堡用德文罵笨蛋。這個鏡頭後來拍的也不及最初拍的好。

        結果這部大場面的宮廷片被批評為太過沉悶及過份賣弄,影評及票房都不佳。影評人說:「裝璜及服裝都夠華麗,然而影片中只見人群走來走去,不知所云.」這都因為史登堡的手法不為大眾所接受。但瑪蓮仍然認為這是一部經典之作,後來許多學電影的都認為這部電影是必看之作,許多手法還為後來導演所學習。不過在票房上就大大失敗,因為英國女星Elisabeth Bergner 的Catherine the Great 推出時十分成功,迫使派拉蒙將這部The Scarlet Empress壓倉八個月才敢拿出來放映,但仍逃不了失敗的命運。

        雖然如此,公司仍然用了三十萬元為她整修她的化妝間。在當時,一般人買一棟住宅才只要五、六千元,因此可算大手筆。她的化妝間面積是六十尺乘三十尺,內有臥室、客廳、浴室、儲衣間及真正用來化粧的化妝間。這次整修除了全部鋪上新地毯、換了新窗簾外,還將全部傢具換新。至此她在公司地位更為篤定,人們得尊稱她為Dietrich 小姐。每拍完一部片,公司都追著她訂下一部片的合約。

        這時派拉蒙的新寵是Mae West (梅蕙絲),派拉蒙在舞台上發現她之後,簽約招攬。她第一部當主角的戲She Done Him Wrong 儂本多情,就創下1933年票房記錄,兩個月內收入二百萬元,使頻臨破產的派拉蒙起死回生,成為鎮台之寶。據說當時派拉蒙因財務困難,面臨被米高梅收購的命運,是這筆收入使派拉蒙能繼續維持下去。

        當時Mae West 已經四十歲,可說是最老才走紅的明星。她的外型和一般女星比起來不能算好看。她身材矮小肥胖,十足中年人身材。據說她身高僅五尺,因此永遠穿一雙九寸高高跟鞋,也因此她走路時有一種特別姿態。幸好她演的都是劇裝片,永遠穿長裙,幾乎沒有人看過她的鞋子。然而她有個性、性感、又有天份。除了一副迷死人的歌喉外,她所演的喜劇中的劇本幾乎都是她自己寫的。事實上她早已在舞台上走紅多年,可說是最早的女性諧星。她的電影別有風格,又有抵死對白,很多人都一看再看。

        由於當時瑪蓮也是派拉蒙炙手可熱的紅星,因此很多人等著看這兩位超級巨星相鬥的場面。然而這兩名女星不但沒有相鬥,反而水乳交流那麼融洽,這可能因為她們兩人都是大情大性之人。好像不久之後,有一次拍片,Rudi 做史登堡的助理,因此總在片場中出入。有一次瑪蓮有急事要找Rudi 商量,她差使女兒去找她爸爸,Maria 在片場中四處找不到。後來有人說:「妳試試West 小姐的化妝間,有人見到他進去過.」結果她去到就在她母親隔壁的梅蕙絲的化妝間,敲門後,West 用她慣有的性感鼻音說:「那裡失火了﹖這麼著急?」開門後她對Maria 說:「他在裡面,生龍活虎般.」然後向裡面說:「Rudi,你那德國女人找你,告訴她,我欣賞她的品味.」(下:梅惠絲Mae West。)

 

 

 

 

 

 

 

 

 

 

        結果在眾影星中,瑪蓮卻和West 最合得來。West 可以只敲敲門就進入她的化妝間,換了別人,吃了豹子膽也沒人敢這樣做。West 在七十年代出過一本美容書:On Sex,Health and ESP,她在書中說,當她在派拉蒙時,一天正在化妝間弄頭髮,一名女星走入,主動表示要幫她洗頭,她婉謝說:「這不是我自己的頭髮.」很多人相信這名女星是瑪蓮,因為只有她會這樣做。而且很多人相信她曾挑逗Mae West 做同性戀戀人,但對方不肯上勾。

 

        拍完Empress_她和女兒又到歐洲,這回是結束歐洲的事業,並勸Rudi到美國定居。在法國期間,她又大量採購大批新裝,並與Rudi 再去維也納,她是去見Hans Jaray,Rudi 則去見他的父母。

        回程時搭乘法國郵輪Ile de France 號,在船上認識了作家海明威,展開一段終身友誼。

        瑪蓮初識大文豪的經歷據她自己敘述是十分的戲劇性。那是華納電影公司老闆之一Jack Warner 和太太在船上設晚宴,瑪蓮最後抵達。她穿著全白晚禮服由樓梯走下來,吸引全場男士的目光。當她走向華納那一桌時,男士們全都起立為她拉開座椅,她一看全桌正好有十二人,連她在內剛好十三人,因此她道歉的說:「我不能坐下,因為我迷信.」這時旁邊一桌上有位高大的男士起身走過來說:「妳坐下,我來湊夠十四人.」瑪蓮望著這位英俊的男士立即為他所溶化了。那晚她的注意力為他一個人所吸引。

        海明威的 A Farewell to Arms 戰地春夢 前一年才搬上銀幕,由賈利古柏及海倫海絲Helen Hayes 主演,此時也是他的名氣最高之際。瑪蓮一向崇拜名氣,特別是文學家,因此很快成為好友。她和別的女人一樣叫他Papa,他則稱呼她the Kraut,(德文的`女兒')。但他們未成為戀人,瑪蓮很坦白的說,因為他從未要求與她上床。這是可信的,對於一個有名氣的作家,她有如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但海明威對她有興趣而無性趣則是事實,相信她心中不無遺憾。她在回憶錄中說:「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愛上了他,非常非常的愛」但她強調那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愛,相信她這樣說也是無可奈何的。

        對於海明威為何放棄這樣一位絕色美女,有人推測是因為瑪蓮的同性戀行為。因為他常向瑪蓮說起「妳那些女情人們」。海明威自己有一個統治慾極強的母親,他一直痛恨他的母親,認為他父親一生鬱鬱不得志,最後導致自殺的結局,都是母親促成。此外他非常的大男人,他的小說都顯示出他的雄性性格,他可能對女同性戀者無好感。觀諸他一生的情人及四任太太都屬於溫柔的典型、或是可以照顧他的類型。但他不排斥與女同性戀者做朋友,他的好友之一、曾大力提拔他的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 就是著名同性戀者。(下:瑪蓮與作家海明威保持好朋友關係。)

 

 

 

 

 

 

 

 

 

 

 

        往後的幾十年,他們一直保持密切連絡,經常通信及通電話,只要在同一個城市,一定見面。海明威還將她寫入書中做主角人物,例如Islands in the Stream 中Thomas Hudson 的太太。可能在Garden of Eden 中,也有一個角色是她。瑪蓮說,海明威是她的精神支柱,而且他也`深深的愛著她'。不過他對瑪蓮卻十分殘酷,例如很多年後他們在巴黎時,海明威看上了一名戰地女記者Mary Welsh,但這位女記者對他不表興趣,因此他請求瑪蓮去為他當說客。瑪蓮心中雖有不甘(她說這名女子既不美麗,又無情趣),但卻完成了任務。後來Mary 嫁給了海明威,事成後海明威十分高興,瑪蓮說,她從未見過有人那樣開心的。但她仍忍不住在回憶錄中批評Mary Welsh:「這個人呆板,又不好看,若不是嫁給海明威,她將和別的平庸女人一樣過一輩子平凡的日子。真想不通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時,到底是為什麼原因.」她寫回憶錄時海明威已作古,她自己亦入老年,仍然是如此酸溜溜的,可見她對沒能擒獲這位大文豪確是十分遺憾。

        Mary Welsh 是海明威最後一任妻子,她在自己的傳記中對瑪蓮就客氣多了。她曾說到瑪蓮常到她家做客,她和海明威一直十分`老友'。當海明威在浴室中剃鬚時,瑪蓮就坐在浴缸邊唱歌給他聽。有一次海明威和太太吵架,甚至打了她一巴掌,事後也找瑪蓮去向她求情。

 

        在1934年,Marlene Dietrich 已是全美、甚至國際數一數二的最紅女星。此時她一年片酬高達三十五萬元,她也越來越有大明星架勢。她每次前去歐洲攜帶的行李包括四個像衣櫥一樣大的箱子,另外再幾十個普通尺寸的衣箱,直如進出口公司辦貨。由於出入時都有派拉蒙公司關照,因此也很少麻煩。

        而且那時她在美國所有的支出幾乎全由公司支付,而不必用她自己的錢。例如房租、女傭和車夫的薪水、買報紙雜誌、甚至買雜貨及日用品,全由史登堡的辦公室支付,也就是派拉蒙支付。瑪蓮身上從不帶現金,她出入餐廳或夜總會,由於都是在影城附近,也都由公司付款。其他與公事有關或無關的開支也都可以入公司賬上,因此她一年幾十萬收入幾乎全部都可落入她私人口袋中。(下,瑪蓮每次回歐洲,都要帶幾十箱的行李。)

 

 

 

 

 

 

 

 

 

 

        這一次回國,她並購買了一套名貴的鑽石翡翠首飾,包括三條手鐲、三個別針、和一隻戒指。首飾上的綠寶石最小的也有小孩玩的彈珠那麼大,最大的則有大隻雞蛋一樣大小,而鑽石也都在四卡拉以上。除了那枚最大翡翠之外,其他均為活動的,在配戴時可換裝上面的寶石,而有不同配搭。瑪蓮一生沒有儲存不動產習慣,這套首飾相信是她最值錢的身家。

        這時禁酒令已解除,好萊塢開始了比以前更紙醉金迷的氣氛,大型宴會無日無之,加上影城中多的是俊男美女,平日又都以`扮靚'為生計,更是不吝於打扮招傜。瑪蓮由於正當紅之中,更是各大宴會爭相邀請的對象。她除了有歐洲帶回來的大批時裝和禮服可以亮相,又可以在公司服裝部們任意挑選禮服和飾物,因此總可以打扮得豔光照人。穿衣服一向是她的專長,不管別的女星如何計出一著,她永遠可以再突出眾人之上。在宴會中,她手中拿著長長的煙管,站著不動,等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之後,她才移動腳步。還有一次她穿著全白長禮服,倚著牆,手中一杯香檳,上面飄著一朵白色玫瑰花,完全是F. Scott Fitzgerald 小說中的景像。她知道那種衣服最突出自己,沒有人穿露背裝有她那樣好看,那樣性感。有人形容:「全場男人都目不轉睛,而女士們則咬牙切齒.」

        由於瑪麗碧克馥Mary Pickford 及Douglas Fairbanks 這對有`好萊塢王室'之稱的夫婦已經離婚,因此他們的豪宅Pickfair 已沒有過去的夜夜笙歌。目前影城最熱門的宴會請帖來自報業大王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 和他的影星情婦Marion Davies。赫斯特擁有全美幾十份最有影響力的報紙,他自齊格菲舞蹈團中發現了Davies,力捧她成為影星。赫斯特並自己成立製作公司,所拍電影全由Davies 主演,並由他的報紙全力吹捧。然而由於欠缺觀眾緣,她一直未能大紅。(也有人認為是報紙吹捧過份,使讀者反感)。

        當Davies 在米高梅拍片時,赫斯特為她在片場中建了一間有十四個房間的化妝間。外型是西班牙式白色建築,直如一座小型公寓。但有一次(1934年),米高梅將一部Davies 屬意主演的角色給了別人,赫斯特一怒撤出股份,轉而投資華納公司,Davies 也轉投華納。Davies 離開米高梅時,連她的化妝間也一起遷走。反正赫斯特不在乎花錢,他下令把房子由地基挖出,分開各單位由巨大輪軸運到華納公司,在好萊塢也算一景。

        赫斯特在定居加州後,就在聖西蒙San Simeon 逐漸起建他心目中的歐洲式城堡。經過多年的擴建裝修,整個城堡包括一個有兩座鐘樓的主要城堡,內有一百多間房間。另外兩側還有兩座副城堡、及三個住宅群,每一座住宅都另有數十間房間的客房。當時建價總共才四千萬元,以今日物價可能要數十億元。這幾座城堡不僅外型宏偉,內部更收集了不少東西方的珍貴古董,有如一座國家級的博物館。San Simeon 佔地三十萬畝,除有自然山林溪流之外,赫斯特並造了一座動物園,搜集了一千多隻動物,由獅子、老虎、大象到猴子、眼鏡蛇,一應俱全,單單照顧動物園及牧場就用了六十名牛仔。赫斯特在城堡請客時,常要包用火車將客人送到San Simeon,再用轎車接送。(這座城堡在赫斯特死後已捐給加州州政府,成為歷史文物公園,遊客可買票參觀)。

        除此之外,赫斯特還為Marion Davies 在Santa Monica海灘用七百萬元建了有一百個房間的別墅式豪宅。內有私人電影院、數間酒吧、及有大理石橋樑的巨型泳池,傭人房都有十幾間。這裡就是影城中最熱門的宴會場所。Davies 本人人緣極佳,赫斯特對她的要求予取予求,因此影城中大小明星都樂於捧場。當時好萊塢流行化粧舞會,赫斯特家中宴會都要求賓客穿特殊服飾參加,每次舞會一個主題,例如:美國歷史人物舞會、牛仔舞會、海盜舞會等,各明星都在自己所屬電影公司之服裝道具部找服裝、找道具。女星Norma Shearer 有一次就穿了她在演Marie Antoinette 中的劇裝出席,頭上戴了二十五磅重假髮,由於裙子太大,赫斯特要拆除一扇門她才進得內廳。

        由於赫斯特擁有多份有影響力的報紙,在影城中自然有相當勢力。例如1929年影城演員工會發動第一次罷工,赫斯特的報紙全力反對工會,使罷工很快結束。他這種影響力也使他遭受某些人痛恨,後來才有名導演奧森威爾斯Orson Welles 以他為藍本,拍了Citizen Kane 大國民(1941),將他極力諷刺一番。雖然赫斯特用他的影響力企圖阻止電影上映,但未成功。不過卻能影響其票房,使這樣一部轟動一時的電影賠錢。(不過說老實話,這電影非常悶,只有圈內人才會欣賞。)

        那段時期是好萊塢電影事業的黃金時代,影星們賺錢易過一切。成千上萬的銀子日日滾進荷包中,因此人們都不知怎麼花錢。女星Rosalind Russell 說:「那時好萊塢的人請客,很少十人、八人的晚宴,動輒是幾百人的宴會。夏天時,庭園中撐起了帳蓬,十幾人樂隊演奏的舞池,處處擺滿了鮮花,賓客全穿上隆重的禮服,人人做到十足.」默片時就紅起的女星Gloria Swanson 說:「我們那時的大型宴會真是難以描述。那時候,影迷和大眾把我們捧成國王和皇后,我們就活得像國王和皇后。為什麼不呢﹖我們賺的錢,多得超乎我們的想像。只有夜夜笙歌,沒有理由相信這樣的日子會結束.」

 

        由於歐洲情勢日趨緊張,Rudi 及Tamara 決定來到加州定居。瑪蓮為丈夫找到一份差事,在她下一部片中任共同製作。由於Rudi 和史登堡一直相處融洽,合作起來亦無問題。

        瑪蓮這次由歐洲回來,仍住在那棟Colleen Moore 住宅中,Rudi 為她負起了管帳的工作。他是一個仔細的人,幾乎可以媲美嘉寶,因此瑪蓮十分放心。他又辭退了一名女僕,於是Tamara 負起大部份家事。比起別的女星,她用的人不算多,只有一名管家兼女傭、一名司機、一名日本花匠、另有女兒的保母及保鑣。

        當瑪蓮和Rudi 在一起時,不論住家中或住旅館,他們都住在相鄰的房間,而Tamara 就住在較遠的房間。Maria 認為這是父母怕她尷尬,又或者淡化Rudi 與Tamara 之間的關係。但瑪蓮和Rudi 就從來不曾同用一個臥房,為此Maria 很不體諒。她認為,父母既然連做個樣子同房都不肯,又何必再做這種假象﹖而且她與Tamara 特別親熱,更同情Tami 受到的不平等待遇。

        瑪蓮的下一部片子是西班牙作家Pierre Louys 的The Woman And the Puppet,經過改編後以The Devil Is a Woman (西班牙狂想曲)定名。這個故事過去拍過兩次,(以後還要再拍六次之多)。

        史登堡的劇本和過去一樣,沒有濃厚的故事,對白也少。這表示有很多瑪蓮的特寫,同時要大量顯示她的服裝和化粧。於是她又積極的和Travis 研究起服裝。她用在法國買回來的紙製大朵康乃馨,設計了一頂帽子。又用家中許多手製椅套和斗蓬,設計出西班牙式披肩。她又到公司服裝部門搜集各種花邊,做出花團錦簇的舞衣。她並且進一步剃光眉毛,畫出更細的、更向上彎起的圓拱形半月眉,這兩道眉毛創造出一種過去所沒有的新的神祕感。她終能以更新的形像出現在新片之中。

 

 

 

 

 

 

 

 

        The Devil 本來的男主角是Joel McCrea,他個子高大英俊,但未通過史登堡的試鏡。有人說是因為他不聽史登堡的指導,也有人說是因為McCrea 的太太是Frances Dee,瑪蓮曾追求過她,使McCrea 心中不快,存有心結。因此在開拍前臨時換了英俊的新人Cesar Romero,不知為什麼,瑪蓮對他沒有好感,說他像男妓。

        故事背景是1890年的西班牙,瑪蓮的角色本來有一個情人(Lionel Atwill 飾),但後來愛上了Atwill 的年輕朋友Cesar Romero,兩名男士為她決鬥時,Atwill 受傷,她就和Romero 逃走。但後來她由魔鬼變回有人性的女人,重回Atwill 身邊。劇情可說十分老套,但史登堡有心賣弄攝影技術,將它拍成一部他心目中的傑作。(下:瑪蓮在片中的造型可說費盡心思。)

 

 

 

 

 

 

 

 

        過去拍片時,史登堡都親自指揮打燈及監督攝影,但在拍The Devil 時,他拿下了攝影的工作,一身兼導演及攝影。他用了不少心機以突出攝影效果。例如他將第一個景全部噴成白色,以做成反光效果,這還不夠,他還再噴上鋁漆。他有許多作法都是別人不但沒有做過、也是根本想不到要做的。因此連很多同行也不免佩服他。名攝影師黃宗霑(James Wong Howe) 就承認由史登堡那裡學到很多。他說史登堡有一次對他說:「太陽下只有一個影子,為什麼你拍的東西有六、七個影子.」從那時起他就注意,不論有多少光源,都只有一個影子。

        史登堡最擅長打燈,特別是人物的打燈,一個普通的女人,在他打燈之後,拍出來就添增了神祕、美麗和高貴等特質。許多和他合作過的攝影師都不諱言由他那裡學到很多,而他學生中最有心得的要算是瑪蓮。

        這部片子在1934年十月起開拍。史登堡用很多心機拍第一幕的景色,為了使瑪蓮的面孔能夠更戲劇性的出現在觀眾面前,影片開始時,畫面上是一個個汽球,然後汽球被子彈一個個擊中而爆破,砰!一張美豔絕倫的面孔出現了。

        這不是一部什麼有水準的經典之作,但攝影技術卻無懈可擊。瑪蓮在片中並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真實的美麗。因此她個人一直非常喜歡這部電影,這也是她唯一自己收藏有拷貝的一套電影,她並認為每一個學電影的人都應當拿來好好學習。

        但影評人認為史登堡是藉一部部Marlene 的片子對女人作無情的攻擊。因為她一直都是在演一個沒有良心、沒有道德觀念的冷酷女人,而片中男性就一個個因她而墮落、毀滅。而巧合的是,本片中的Atwill 也留有史登堡式的小鬍子,外型上與他有些相似,因此似乎暗示史登堡也是她手下的一個犧牲者。

        事實上這也是Sternberg 與瑪蓮二人合作史的終結。史登堡在籌備這部電影時,已經準備與瑪蓮分手。他知道,兩人再合作下去也不會出現什麼好成績。何況他們的爭執也越來越激烈,他對瑪蓮的`不貞'也越來越難忍受。

        The Devil Is a Woman 拍完後原有九十六分鐘,但在(好萊塢的檢查機制)Hays Office 挑剔下剪到只剩七十六分鐘,連瑪蓮唱的一首歌都剪去。上片之後,影評極差,紐約太陽報稱之為`本世紀最悶的電影'。但由於攝影手法新潁,還是使這部電影在電影史上留下一定地位。1959年威尼斯影展還用了史登堡私藏的一個拷貝作觀摩性放映,並被影評人評為`美國電影史上最偉大傑作',許多大學的電影系都用這部電影教學生攝影手法。史登堡沉寂了十五年的屈辱到那時才獲洗雪。

        在電影拍完後,瑪蓮也發表聲明,代史登堡表示他對電影已失去興趣,有可能向繪畫等其他方向發展,並趁機休息一陣。並說:「他認為我應當走我自己的路.」她又重申“沒有Josef von Sternberg,就沒有Marlene Dietrich”:「在遇見他之前,我什麼也不是。我只是一個工具,任由他使用、操作、塑造。他為我拍的電影已代我們發了言,今後再沒有可以超越這些電影的作品。導演、製片、都只能模仿他,而不會超越他.」

        然而事實上是,史登堡自與她分手後,事業就未見有起色,現實的殘酷也使他未再得到任何正面的評論。因此人們說:沒有了Marlene Dietrich,史登堡就不可能有一部像樣的作品。但瑪蓮終其一生就未停止過為他辯護,堅持他是`最偉大、最全才的導演'。

        迫使史登堡離開她的另一個原因是B.P.Schulberg 已經離開派拉蒙,公司的製作事務今後全由導演劉別謙Ernst Lubitsch 負責。史登堡和劉別謙一直彼此敵視,甚至鄙視對方,要他在劉別謙之下工作自然不可能。於是他隨Schulberg 投效哥倫比亞。

        由史登堡寫給瑪蓮最後一封情書,可以看出他當時的心情:

        「我很累,我的愛。我不能再與妳吵下去,同時又和Lubitsch 吵。

    他敵視我就好像我輕視他一樣。而且我也不能再為妳做什麼了,我只能再重複過去所做過的。我們分手的禮物就是這一部、最好的一部Dietrich 電影。妳可以看到Dietrich 最完美的一面,它將是我們合作七部電影之中,妳最喜愛的一部.」

        然後他用德文寫:「謝謝妳,給了我神仙一樣美好的日子。再見了.」(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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